半瓶星光

【十一】

    十四府第內的陳設，看似簡單俐落，實則細緻講究。就像他的人，飛揚灑脫中透著藏不住的貴氣。  我住的院落位在府中比較安靜的一角，門楣上方懸著的匾額提了”永以為好” 四個大字，字體圓厚雄強。沉香看我望著匾額，笑著說：「福晉，這是十四爺親自提的字呢！十四爺對您真是上心。」我望著匾額低聲吟念：「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淡淡一笑。

    房門前方有個庭院，粉牆迴護種了不同時節的花草，靠在幾株梅花樹旁有個鞦韆，聽沉香說，是十四為了給我解悶特別吩咐架的。連接而過有副石桌石凳 旁邊有個大池子。池邊垂柳搖曳，色彩斑斕的錦鯉、在交錯的荷葉下溜轉。  

    在這裡的日子是這樣的安靜舒心，不再像以前那樣夜夜難眠，氣色精神都明顯好了起來。十四幾乎每天都會來陪我說說話，偶爾也給我帶些小玩意，我們就像以前一樣相處，也頗輕鬆自在。

    一日午後，我坐在柳蔭下看著池裡的魚，一邊跟沉香說笑。 忽聽到花盆底鞋敲在石板上的聲音由遠而近，抬頭一看，是側福晉舒舒覺羅氏往我們走來，沉香趕緊起身請安側立在一旁。我對她微微一笑說：「好巧，你也是來園子裡逛逛嗎！」舒舒覺羅氏笑睨了我一眼，徑往旁邊的石凳坐下。我悄悄打量著她，穿著桃紅緞面旗裝，滾邊團簇紫藤花圖案，頭上的髮簪綴著珍珠粒長流蘇輕輕擺動，柳眉鳳眼，俏中帶媚，自有一股風情。之前就聽沉香說過，她似乎頗受十四寵愛，平日在府中也是有點驕橫。

    今日過來找我也不知抱著什麼心思，我只想過安生日子，她只要不惹我，我也不會主動去招惹她，所以嘴角掛著笑走到她一旁的石凳坐下。

    她看著我說：「你就叫我芳月吧！」一邊也悄悄的打量著我。我點點頭：「那也叫我若曦吧！」她不置可否的一笑，仔細環顧了這院子的四周說道：「爺可真是待你不薄呀!」聲音裡沒有一絲暖意。我笑道: 「聽說爺一向厚待府中之人，我與其他人應無二致。」她挑嘴一笑：「那是! 爺對我們是真心的好！你看，這幾天特地還送我這條藍碧璽的手串呢！」說著抬手露出白皙的手腕，寶石在陽光下照映下閃著光亮。我笑了，原來今天是來給我下馬威的。我順著她的心意說道：「早聽府裡的人說您是爺的心頭肉，如今才知傳言不假!」這句話對她大大的受用，她嬌笑的昂起了美麗的腦袋。她的目的既然已經達成了，轉頭對我露出一個溫婉的表情：「你初來乍到，若府裡有不周到卻不方便告訴爺或嫡福晉的，只管差人來找我，我會照應你的。」說完輕拍我的手背，像隻嬌傲的孔雀昂首而去。我看著她的背影，搖頭一笑。

     待她身影已經遠到看不見了，沉香這才湊過來，一臉訕訕。 我看著她的臉色笑了出來說：「這是怎麼了！」她嘴巴噘的半天高說：「我替福晉您抱不平！」我富饒趣味的問她：「抱什麼不平？」沉香說：「明明爺對您這麼好，您怎麼也不說幾句，就讓側福晉這樣對您說話…」說完似是萬分委屈的低下頭。我笑了出來，卻也不想跟沉香解釋什麼，只對她說: 「又何必逞口舌之快惹出什麼麻煩呢! 爺對我好不好自己心裡有數就是了!」沉香對於我這個答案，像是領悟的點點頭道: 「福晉您說的也是個真理」我說: 「好了，我有點餓了，去弄個點心來吧！」沉香笑應好離開了院子，我坐在石凳子上，心裡頭卻有股氣不知道打哪而來，不禁暗罵一聲："臭十四，都是你害的，打亂我的大好心情! " 

    以至於後來幾天十四來找我，我都對他不冷不熱的！沉香被我下了禁口令，自然十四不會知道舒舒覺羅氏來找過我的事情。  

    這天晚膳過後，我回到房間，窩在榻上拿了茶經來翻翻! 這個泡茶的工作做久了，竟也就成了興趣!想到這裡不禁失笑。「那麼專心在看什麼？」是十四，我略斂了笑容，頭也不抬的說：「茶經。」他湊到我身邊，滿臉笑意的看著我：「若曦…」我只抬眼看他：「什麼?」他神祕兮兮的從袖口裡拿出一個用紅絲綢包裹的東西，我朝那包東西望了一眼，他獻寶似的笑說: 「給！」我看他一眼伸手接了過來，用手指摸一摸絲綢裡的東西道：「手串?」他笑而不語，我沒好氣的脫口而出：「你該不會是買了一堆給府裡每個人都發一條吧!」他一聽愣了一下，似乎有點惱，口氣也變得僵硬：「你….特別尋來給你的，怎麼這麼說話!」我也覺得自己似乎有點無理取鬧，但也不肯拉下臉，只訕訕的把紅絲綢布打開，裡面的確是一條手串! 是十八顆碧綠的翠珠跟兩顆粉紫碧璽穿成，下方還墜著紅寶石跟珍珠飾物，精緻不凡。他注意看著我的臉色變化：「喜歡嗎？」我挑起嘴角點點頭。「我幫你戴上!」戴好後他拉著我的手左看右看似乎很滿意，他得意的說：「我可是跟九哥催了好久，今天一到手就趕緊給你送來了。」看了手串幾眼又自顧著說：「其實之前就拿了一條是藍色的碧璽，但總覺得顏色跟樣式都不夠滿意，一直收著沒給你，芳月那天來我書房看到就要了去!果然還是這比較適合你!」看著他自顧說話的臉，我臉上淡笑著似是平靜無波，心裡卻有什麼翻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