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撫面而來的微風還帶著冷冽。園子裡某處的一片杏花開了,開得極好,枝頭上繁花豔麗、占盡春風。又一年杏花開,去年此時,康熙下了指婚的聖旨。一年之間心境的轉變之大,連我自己都不禁慨然,原只想找個院子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卻不成想對胤禎上了心。想到他我又忍不住泛了微笑,這些日子心裡都是踏實的。
我坐在杏花樹前看了好一會兒,陽光和煦卻終究抵不住初春的沁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趕緊吩咐沉香去采一束杏花,準備離去。當我正站在樹下看著沉香摘采,看到了前方走來的那人,四目交接那刻,他對我綻開一個微笑。胤禎走近身邊握住我的手,輕蹙眉頭開口:「手怎麼那麼冷。」一邊順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幫我披上系好,那斗篷還帶著他溫暖的熱度,我不覺的笑望向他。他目光溫柔的伸手拿掉落在我頭上的杏花花瓣,牽著我的手往旁邊的亭子裡坐下。看著他我忍不住欣喜,開口問道:「這個時間你怎麼會在府裡。」他旁若無人的輕摟我的肩頭:「今日恰巧沒什麼事,就一門心思想著回來陪你。」我倆相視一笑,我轉頭看向那胭脂點點的杏花,靠向他輕聲的說:「杏花又開了。」他笑而不語,目光投向那片杏樹,思緒似那隨風飛舞的花瓣飄去遠方,他淡淡的開口:「你知道這片杏樹怎麼來的嗎。」我笑著搖搖頭:「怎麼會知道呢!那時候我也還未入府吧!」他輕扯了一下嘴角:「說起來跟你入府的時間也差不了多久。」他轉頭看了我一眼,又轉回那片杏花自顧的說:「去年,賜婚聖旨下後,我就著人種了這片杏樹。…我永遠記得我拿到聖旨後,顫抖著手站在宮裡那滿園的杏花下⋯」他輕淺一笑。我靜靜的聽著他說的每一句,心一絲一絲的痛著,我看向他,目光蒙上了一層薄霧。他緊盯著我,黑玉般的眼眸泛著光:「若曦…我很貪心,聖旨只能給我你的人,但我也想要擁有你的心。」他頓了頓又開口:「若曦,我想要你的身心都只屬於我一個人。」回望他的眼眸,我緊緊的扣住他的十指靠在他胸前,閉上眼睛低聲向他傾訴著:「若曦如你所願⋯。」
那日在園中許是吹了太久的冷風,隔日我就染上輕微的風寒。已連喝了幾日苦藥,胤禎這幾日來看我都帶著憂色,我怕過了病氣給他,晚上趕他回自己房裡他都不讓,只安份的擁著我入眠。
我閉上眼睛放鬆的泡在熱氣騰騰的浴桶裡,想要驅走體內的寒意,聽到後方的腳步聲,我開口道:「沉香,不需再加熱水,我差不多要出去了。」來人沒有吱聲,我疑惑的張開眼睛抬頭往後望去,走進來的人是胤禎,我霎的紅了臉趕忙用雙手遮掩住自己。他站在我身後沒有說話,伸出修長的手指,沿著我臉頰,滑過光裸的肩再輕輕的往下劃過手臂。他俯身向下吻上我的頸項,我轉頭向他,對上他溫暖的唇,他柔滑的舌輕輕逗弄著,在那讓我幾乎喘不過氣的深吻後放開了我,他動情的黑眸中染著憂愁,低沉的柔聲說:「我到外面等妳。」我征征望著他轉身後的背影,不禁輕蹙了眉頭。沉香進來幫我穿好衣服整理後退出了房門,散著長髮我走出里間。
胤禎臥在榻上心不在焉的翻著書,見我走出來扯開嘴角一笑,拉我手在榻上坐下。他用手輕輕撫過我的發梢,眉頭緊蹙不發一語。我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眼睛問:「怎麼了?心裡有什麼事嗎?」他抬眼看了我半响,又垂下眼眸緩緩道出︰「這幾日的事。八哥他病倒了,此次病情來勢洶洶,太醫說……太醫說……。」胤禎一下側過了臉,不再有話。我心神一時大亂,趕緊按下心緒凝神想去,八爺應該是活到雍正登基後的,那他此次應該沒有事情。可關心則亂,我不敢確信知道的是否就一定會發生,心突突直跳,胤禎看著我臉上的驚憂,沉著臉木然地說︰「皇阿瑪對太醫只說了四個字-勉力醫治-,後來又在八哥病情的奏摺上批道-此一舉發,若幸得病全,乃有造化,倘毒氣不淨再用補劑,似難調治-,後來為了避晦,皇阿瑪命將重病不適合移動的八哥從臨近暢春園的別墅移回貝勒府,九哥反對,皇阿瑪卻執意如此,說……」我恍若未聞,問了句︰「我姐姐可好?八福晉呢?」胤禎道︰「從前年以來,府中所有大小事務都是八嫂打理,還要照顧一直病著的八哥,如今…」他歎口氣道︰「你若見了就知道了。因為府中上下的人都指著她,八哥又是這樣,她就是全憑著一股心氣強撐著。你姐姐,唉!為了八哥終日跪在佛堂念經求福。聽丫頭說,每天都哭好幾回。」我眼淚落了下來,他緊蹙眉頭輕聲說:「你明天去一趟八哥府上看看你姐姐吧!」我看了他一眼點點頭,把自己靠在他的懷裡,他下巴靠在我頭上,撫著我的頭髮輕聲說:「不要想太多,我一直不想告訴你太多朝堂上的事,可這次…李太醫囑咐的話你要好好記住,自己的身子要緊,知道嗎!」我閉上眼睛喃聲道:「胤禎,那個位子有那麼好嗎!⋯值得你們為了它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那個位子⋯你也想要嗎?」我感覺到他身子征了一下,我閉上眼睛流下了淚!
良久,他回答了!一個歎息,聲音雖低卻無比清晰:「想!」我離開他懷裡直起身子,心中的感覺難以言喻,他急切的把我按回懷裡:「若曦,你不要這樣,你先聽我說。」我閉著眼睛咬住下唇靜靜聽著。
他長歎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最早我跟著八哥辦事,的確只想幫著他。我們兄弟脾性相投,我想若是他坐上那個位子,也會讓我順著自己發揮志向!」他突然停了下來,我輕聲問:「那後來呢!」他緊了緊懷裡的我,垂下眼眸:「那一次,二哥向皇阿瑪請旨將你賜婚,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無助跟彷徨,是從小到大不曾有過的;我第一次意識到,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是多麼的不可靠,只有把權力握在自己手中,才能護妳周全。」說罷他又急道:「那只是個念頭,之後我一樣輔助著八哥,因為那時你們之間⋯我覺得你們還有可能。我想只要他能上位,一定會護著你,不讓你受委屈。可後來隨著局勢的發展,我知道八哥跟那個位子已經永遠錯身而過了,他不可能坐上那個位子護著你了。所以我決定自己去爭,當然不只為你,也為了我們兄弟。這幾年我們跟四哥鬥得太凶,回頭已是不可能…。而且⋯當時我有認真想過,如果真的掙得那個位子,不管你想待在哪裡,就算不是我的身邊,我都願意如你所願⋯。」他說完這話用手把我抱得更緊。
我心中撼動,卻依然追問著他:「那當年在草原上,為何你說你未惦記⋯」他愣了一下苦笑道:「因為當時的情境吧!妳又跟我說了農夫與雞的那些話,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而且⋯⋯」「而且什麼?」我問。他暗啞著聲音說:「我知道你為什麼離開八哥,我只怕我說了,你便不會再理睬我!」
一時間空氣中只有沉默在流動,我別開目光不敢看他,帶著輕顫開口:「…如果最後⋯不是你呢!」他聽了微微一征,喃喃的說:「不是我⋯如果不是我,那最有可能⋯只有四哥了。如果是四哥⋯我們是一母所生,他總不會太過分吧!但對其他兄弟…我不確定…」這句話說完,他沉默了非常長的時間才開了口:「…這是我的真心話,如果是他坐上那位子⋯他要你回到他身邊,…我會放手讓你回去!」「回去?」我顫聲怒視著他,他眼裡盡是苦澀,低聲說道:「…若曦⋯我知道你對四哥的心意,我知道當初指婚你心裡並不願意⋯,只是礙于皇阿瑪的旨意不得不嫁⋯。我有時會想,也許你現在願意跟我在一起,只是因為我是妳的丈夫,只是屈于現實不得不在我身邊跟我過日子…。」話落他頹然的撇過頭不再看我。
我的驚忿瞬間轉為心痛,眼前的這個男人,這個自傲飛揚的男人,為我處處忍耐、處處設想。這個男人,讓我如何能夠不去愛他⋯。一直以來,心中那對未來的一絲彷徨,在這一刻全都化為灰燼。我終於能完全正視自己的心,不管未來等著我的是什麼,我都願意坦然的與他福禍與共!
我一隻手捧起他的臉,凝視著他,他眼裡盛滿迷惑與憂傷。我伸出手指緩緩的輕撫過他濃黑的眉毛,延著臉頰往下描繪著他那好看的唇,我探過身過去吻上他的唇,輕柔的用舌尖滑過他的唇齒,他目光變得迷蒙卻只是靜靜的盯著我的動作,我沿著他的唇往下,滑到他的頸項,忽深忽淺的吻著,一邊享受他身上那沁人的清新氣息,一邊斷斷續續的柔聲開口:「我把自己交給你的那天晚上,說得話也是真心的,我慶幸眼前人是你,我感激皇阿瑪的婚旨…」另一隻手摸索著去解開他的衣扣。我感覺到他漸漸變得急促的呼吸,將手慢慢滑進已經解開的衣縫裡,他全身一緊,猛然抱起我走往床帳放倒,用排山倒海的熱烈回應將我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