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瓶星光

【二十九】小霸王

    今日雖比預定的時辰更早出門，卻還是晚了。遠遠的我就看到明玉在跟我招手，待走近她跟胤禎相互行了禮後就笑對我道：「你怎麼那麼慢才來，我都跑兩圈了！」胤禎替我接了話：「她現在有身子，凡事都慢點好!」明玉疵笑了一聲，拉住我的手道：「十四爺，其他爺都在等你，就快過去吧!這裡有我呢!」胤禎點了頭對我說：「那我過去了!」又轉頭吩咐了沉香幾句才離開。

    明玉同我並著肩緩緩而行，兩人隨意聊著。「我跟你說，這個馬場不僅占地遼闊，跑起來舒服，連裡頭的馬都是眾裡挑一的好，九哥的財力還真是令人咋舌!」明玉頗為讚嘆的說著，說罷又故作惋惜的姿態接著道：「可惜妳就虧大了，平日裡馬術不好也罷，今日卻是連上馬也不能了。」明玉故意笑了我幾聲，我也不惱她，淡淡的回道：「可別顧著笑我，你馬術這麼好一個人，改日有了身子怕是比我更煎熬!」她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些許不耐煩的說：「唉!妳這嘴能不能讓人一回，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我說你今日來怎麼沒換上騎裝擺個樣子?」我無奈的一笑，輕撫著腹部說：「都知道我只是擺樣子!可現今身子重了，穿了也顯不出颯爽英姿，索性就這樣了。」話落明玉瞟了眼我肚子輕輕一笑。

    我們一路走到跑馬場時，胤禎已經挑好了一匹馬站在大帳外，他抬頭看見我，把韁繩交給小廝大步走了過來。我望向他一笑，一起走向立在那邊的幾人。我向八爺、九爺、九福晉跟十爺行禮，八福晉聽說染了輕微風寒、姐姐也沒來，每個人旁邊的小廝都牽著馬正要出發。我向胤禎說：「你快去吧!我自己可以的。」胤禎點頭道：「累的話去帳裡坐著休息。」我應聲好，他才接過小廝遞來的韁繩，俐落的翻身上馬。我退到遠一點的地方，用手絹摀住口鼻以防等等揚起的飛塵。

    正當胤禎-駕-的一聲策馬跑去，我卻：「阿」的低呼一聲，雙手抱在腹前微微彎下了身子。一旁的明玉跟沉香被我這一下驚得非同小可，竟然齊齊喊了起來！高昂的馬嘶聲引得我抬眼看去，胤禎急急勒住加速中的馬，兩隻馬蹄高高的揚起，遠遠望去，他竟像懸在半空中一般，看得我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已經有小廝在明玉的叫喊下搬了椅子來，我看著胤禎幾乎是從馬上跳下，滿臉驚慌的飛奔過來，一瞬間已到眼前。我坐在小廝搬來的椅子上，三個人著急的聲音混雜著，我急急擺著手，脹紅臉搖頭說：「…我沒事…」三個人聽了都征愣一下，明玉急著開口：「可我剛剛明明看見妳抱著肚子喊了一下!」一旁的沉香猶如搗蒜的不住點頭。我眼角餘光瞥見其他陸續而來的身影，頭垂得更低了，歉然的囁嚅道：「就是覺得肚子動了一下，才會嚇到。」一旁聞聲而來的九福晉，聽到我的話後像鬆一口氣笑道：「那是孩子在動呢!第一次這樣嗎?」我們幾人抬頭向九福晉望去，九福晉燦然一笑：「月份夠大了，這孩子的活動就明顯了!」我低下頭喃喃的說：「…原來這就是胎動…。」我兩眼放光的看向胤禎道：「他就是聽到你策馬而出的那刻，第一次動了!」胤禎喜溢言表，楞楞的一直盯著肚子。十爺走到我們跟前重重嘆了一大口氣，打斷了片刻的溫馨，他粗聲粗氣說道：「我說你們幾個別老是這樣一驚一咋的，爺我就是有幾顆心臟都不夠使!」明玉睨了他一眼，八爺過來打圓場，帶著波瀾不驚的笑容道：「沒事就好，若曦前陣子身子較弱，大家總是警醒些。既然沒事，我們就繼續吧!」九爺跟著接了句：「沒事就好。」玩味的看著胤禎，拍了拍他的肩頭笑著緩步回到馬上。胤禎看了一眼走遠的其他人，遲疑的對我說：「我帶你回去休息吧!」我搖搖頭推了他一下說：「你快去吧! 我猜他喜歡看你在馬上的樣子!」我指了指肚子。胤禎笑得合不攏嘴，對著肚子說：「等你平安健康的生出來，阿瑪一定教你騎馬!」胤禎說完，我又輕呼一聲護著肚子，瞪大眼睛對著眼前一楞的胤禎說：「動得比剛才更大一下！」我笑著推了推已經樂傻的胤禎往後方努努嘴，他才一步一回頭的上馬而去。我對旁邊看著一邊搖頭嘆氣的明玉咧嘴一笑：「這孩子肯定能洗刷他額娘騎術不精的屈辱了!」明玉聞言一笑，看向我的肚子也露出了溫婉柔情。

    中秋家宴後過了一個多月，我才在嫡福晉的陪同下一起進了宮。身子已經愈來愈重，一路走得極慢。進到永和宮裡，德妃讓我跟嫡福晉趕緊坐著，方才坐下德妃就急著問我最近的情況；胤禎府裡這幾年都沒有孩子出生，德妃對我腹中這胎也就益發的期待，她笑道：「何只是我，就連你們皇阿瑪一提起這事也是滿心的歡喜。」我笑著把前些日子在九爺馬場發生的事大略說給了德妃聽，她一臉慈愛的看向我明顯隆起的腹部，出神說道：「想當初十四在我肚子裡尚未出世，那股子好動勁兒，就常攪得我一夜夜的沒睡好，從肚子裡就不讓我省心呢!」我跟嫡福晉聽了都抿嘴而笑，嫡福晉笑道：「媳婦當初懷著弘明時，倒沒額娘您懷著爺那樣的折騰。」德妃提起弘明滿臉笑意：「弘明的性子隨了你，是個溫和懂事的孩子!」接著用手指指我的肚子搖頭笑道：「若曦肚子裡的怕是跟他阿瑪一個樣的小霸王!」我睜大了眼睛無奈的笑著。嫡福晉一看我的神色向德妃笑道：「額娘，您就別嚇唬若曦了，你瞧她怕的!」德妃一聽更是開懷：「別怕別怕！真出生個霸王，額娘就教你怎麼整治他!」我恭順著笑點頭，心裡卻好笑的想著，德妃一向寵慣胤禎，談何整治呢!

    外廳響起了腳步聲，胤禎穿著朝服走進內廳道：「給額娘請安!」德妃一見胤禎眉開眼笑的說：「快過來額娘這邊坐，外邊冷不冷!」一面吩咐著給胤禎上茶。胤禎坐下後環顧了我們幾人，笑嘻嘻的問著德妃：「額娘，你們聊什麼這麼開心!怎麼好像聽到在說我!」我跟嫡福晉抿嘴笑著不去看胤禎，胤禎轉頭看向德妃。德妃訕笑說：「都說背後不能說人呢! 我們在說若曦肚子裡這孩子，怕跟他阿瑪一樣不是個省心的主。」胤禎聞言看向我的肚子，一本正經的說道：「額娘，我怎麼就不讓你省心了!我小時候挺乖巧的。」聞言三人不禁齊齊看向胤禎，他愣看向我們，納納開口：「就當我沒說吧!」剛巧茶奉了上來，他馬上端起就喝。一會兒他放下茶杯清清喉嚨說：「皇阿瑪知道若曦今日來看望額娘，說讓我們在宮裡用了晚膳再回去。」

    莫約過了兩盞茶的時間，就來個小太監來通傳說康熙御駕會來永和宮用晚膳。我琢磨著也許有機會遇到玉檀，心裡多了一份期待。德妃忙不迭的囑咐著底下人去備康熙喜歡的菜式。

    玉檀今日果然跟著康熙一起來了！一年未見，我按下心裡的激動對玉檀輕淺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晚膳過後，康熙與我們話著家常。德妃又把白天裡聊的話轉述了給康熙，一時又是歡聲笑語不斷。康熙殷殷囑咐了我們一些話後，天色已晚，我們告退出宮，但見李公公向玉檀使了個眼色。我們邁出永和宮殿內後，玉檀從後快步而來，對著我們三人行了禮。我轉頭對胤禎跟嫡福晉歉然的說道：「十四爺、福晉，容若曦說幾句話，不會耽誤太久的。」完顏氏溫婉一笑向胤禎說：「爺，如玉先回馬車上。」胤禎朝完顏氏點頭後對我說：「我在前面一點等你。」我感激的頷首，一回頭激動的握住玉檀的手，玉檀眼眶潮紅的看著我隆起的腹部，張著口，話卻哽在嘴裡。我鼻子發酸的開口道：「一年不見，你可好。」玉檀用力的點了點頭，趕忙從袖裡掏出一封信，一邊開口問道：「姐姐，妳身子可好。」一開口淚也跟著掉了下來，我趕緊幫她抹去說道：「別哭，等等還要回去當差呢!我很好，不用擔心我…」玉檀抿了抿嘴，微挑嘴角道：「親眼看到姐姐我就放心了，今日我求了李公公好久他才應允。我不能離開太久，姐姐你要多保重…。」我點點頭手卻捨不得放開，直到滑開了手，玉檀再深看我一眼，才三步併作兩步的往永和宮回去，我看著玉檀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才轉頭離開。

    回到府裡後，胤禎送我回房，因為還有事情要處理先回了書房，我迫不及待的拿出玉檀的信讀了起來。裡面不只一封，是不同時間寫好累積起來的，封封盡是關懷與思念，看著心裡又暖又酸…。當我抽出最後一封信，一股香氣撲鼻而來，我拿近聞了仔細，是龍腦香的氣味…這香料名貴又少見…怎麼會在玉檀的信裡…不待細想，推開的門聲打斷思緒。

    胤禎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信，微挑嘴角的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問道：「你跟她感情很深厚…」我笑了一下繼續看著信回道：「我把玉檀看成自己的妹妹!」他聞言輕笑了一下，喝完水起身到我旁邊坐下。我看完了信收好後放在旁邊的案上，胤禎探身過來撫著我的腹部說：「你可要乖乖的，不許折騰你額娘阿!」話音未落他低呼一聲：「他動了!」我輕笑著伸手覆上他手道：「他聽到你說話了!」胤禎抬頭向我說：「最近肚子大得明顯了!」我回道：「七個多月的身子，是該這樣了!最近開始連吃路都有些吃力!」胤禎思忖的點頭道：「再多撥幾個人過來吧!只有沉香一個人總怕有疏落的地方。」我琢磨了一下道：「找一兩個可靠的人跟嬤嬤吧！將來也可幫著照料孩子。」胤禎點點頭：「就依你，早些安置吧!你整日都沒好好休息!」我點點頭在胤禎的攙扶下起身往床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