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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裡乍放的暖晴,讓這幾日蟄伏在屋內的我終於忍不住踏出了房門。披上沉香遞來的斗篷把自己裹了個嚴實,就往外面的園子逛去。大戶人家的門禁還是森嚴的,平日也不容易出門,雖然走來走去也就這些地方,能有個這麼大的園子平日可走走已經是好的了。府裡的池子已結了薄冰,水榭內完顏氏正坐在那裡,我也不刻意避開的向水榭內走去。

 

    完顏氏正一個人看著前方的景致出神,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是我,笑著招呼我坐下。她微笑望著我開口:「妹妹可是也尋著這難得的日頭才出了房門。」我笑答:「是呀!這些日子都待在屋裡,不出來走走人都沒精神了。」說完順口問了句:「弘明沒跟著姐姐一起來。」完顏氏提到弘明臉上的笑意又深了許多,開口道:「他去書房找爺去了,說是要給爺看看他近日的功課。」我有一瞬間的征楞,但隨即壓下了心緒。我扯著嘴角笑說:「上次說要給弘明做的點心,我明天送過去可好。」完顏氏敞開笑臉:「勞妹妹記掛了。」我笑著還沒答話,兩人一起看向那也朝水榭而來的人。這久違的冬陽似乎把府裡的人都打出了自己的小院子,舒舒覺羅氏眼裡閃過一絲訝異的看向我跟完顏氏,行至水榭內向完顏氏欠身行禮,我也起身與她互相擾攘一番才一起坐下。

    舒舒覺羅氏再不待見我,在完顏氏面前也不敢太放肆,但言語間仍是不放過,她揚著那嬌俏的笑臉對完顏氏說:「姐姐你們兩人到這裡談心,怎麼也不喚上芳月,人多更熱鬧點呢!」完顏氏淡笑說:「我也是在這坐著透透氣,若曦也才剛到呢!」舒舒覺羅氏不以為然的輕笑了一下。完顏氏開了口:「弘春呢?」舒舒覺羅氏提到弘春毫不掩飾的露出母親的驕傲:「聽說爺在書房看弘明少爺的功課,他也過去了。我們爺之前可稱讚弘春了,說他勤勉,寫字跟騎射也大有長進。」我心緒一動,閃過一絲苦澀,只能淡淡的笑著、聽著...。在舒舒覺羅氏得意的說完後,完顏氏卻朝向我開了口:「若曦妹妹也趕緊給爺添個阿哥,爺一定是會帶在跟前悉心教導的。」我垂下眼眸一笑並不答話。舒舒覺羅氏輕哼一聲說:「也是,都快成專房獨寵了!聽說除夕守夜之後跟生辰那日都是在你房裡過的。」她這話說得並不客氣,不待我開口,完顏氏已經輕蹙了眉頭,口氣有明顯的不悅:「爺的事情由得你在後面編派,這麼多人在這裡,注意自己的身份。」舒舒覺羅氏一聽趕緊噤了口,卻還是沒忍住的來了句:「我是替姐姐您抱不平,這本來...」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完顏氏打斷:「這府裡管事的還是我,多餘的話不要說,你先回去吧!我想靜一會。」舒舒覺羅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後恨恨的向完顏氏行了禮,怒視我一眼,甩了帕子扭身離去。我一臉尷尬的坐在一旁,思忖著是否也該請安離去。

    完顏氏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開口說:「她說的話妳別往心裡去,留下來陪我說會話。」說罷示意身邊的伶兒跟沉香一起退出水榭一段距離守著。水榭內的沉默讓我心中忐忑,那不是害怕而是濃濃的愧疚。我懂舒舒覺羅氏說那番話的意思,不只我懂,聽到的人都懂。我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咬著牙先開了口:「姐姐,妳怪我嗎?」完顏氏征愣了半响,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我不怪誰。」我卻無話再可接,只能傻傻的坐在那沉默著。良久,完顏氏緩緩開口:「說句僭越的話,我對爺的瞭解恐怕比爺對自己的瞭解更透徹。」我轉頭看向了她,眼裡透著疑惑。她溫婉一笑,眼裡卻有晶瑩閃動:「你還記得我說過,我很早就知道了妳。」我點了點頭。她繼續說:「那時候我就大概知道了。我不是沒試過,但這些年我也想得更明白;我這麼說許是你可以更理解我,就是當知道你指婚給爺的時候,如果最開心的是爺,那我可能就是第二個了。我不能占著妳在爺心中的位子,但我知道我在爺心中也有一種不可替代的位置,縱然不是我最想要的,但已經足夠。妳不要把芳月的話往心裡去。只有爺好,我才會好,這句是真心的。」我滿心悵然,也無法言語。她真誠的看著我,伸手過來握著我:「你全心全心待我們爺好,那就是我唯一的期盼。」我輕輕的點了點頭。她拍拍我的手笑說:「她的話不要堵在心裡,我們回去吧!風冷了。」說罷抬手喚來伶兒跟沉香。我心下煩悶,一路無語,沉香也是靜靜陪著我,如果完顏氏像舒舒覺羅氏那樣我心裡可能還好受些心裡的無聲的長歎...這深宅大院的妻妾之間...我終是逃不開這淌渾水嗎....

 

 

 

    明日十五上元燈節,就是年節的最後一日。我盯著鏡裡的自己,梳著散在的腰間的長髮,沉香進了門順手接過梳子幫我梳理起來,嘴角一直上揚。我用眼角餘光看了她好一會終於忍不住開口:「什麼事那麼開心?」沉香聞言臉染了紅暈,悄聲開口:「福晉,爺天天來我們這,你說會不會已經有小主子了呀!」我睨他一眼也紅了臉:「我都不急,你著急什麼。」沉香聞言急急繞到我跟前:「福晉,明日是正月十五日,沉香陪著您去摸釘兒吧!」我不解的瞥向她:「那是做什麼的?

沉香見我問了開心的回道:「是乞求生子的習俗呢!福晉我們去吧!」我沒有答話。沉香見我不答,不依不饒的糾纏著我,我被他纏著沒法只好說:「我考慮看看吧!出去還得跟爺說一聲。」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跟我說什麼?」胤禎一臉笑嘻嘻的推門進來。他湊到我旁邊:「要跟我說什麼?」見我閉著嘴不答,轉頭看向沉香:「你來說。」沉香一聽樂了,忙不迭的開口:「奴婢跟福晉說,明天奴婢陪著福晉去摸門釘,請爺讓我們出門一趟。」胤禎挑眉一笑對我說:「明天本就打算帶妳出去轉轉,那就順便摸個門釘吧!」我自顧梳著頭髮隨口說了句:「你也信這個。」他挑嘴一笑,捉狹的笑說:「我只信事在人為。」沉香沒忍住笑的趕緊用咳嗽掩飾退出房門,我耳根通紅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胤禎,他卻邪笑的一把摟住我準備身體力行。

 

 

    清代上元節一般張燈五日,十五日為正燈。燈火以東四牌樓及地安門最為熱鬧,再來就是工部、兵部、東安門、新街口、西四牌樓這些地方。冰燈是滿人自關外帶來,樸而不俗、華而不奢,極具劇賞玩性。

    正月十五還有一個重頭戲,就是有煙火可賞。街上賣燈、買燈、賞燈的遊客絡繹不絕。許多深門大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家眷,今日也出來結伴行走,名為走百病。太平鼓徹夜喧鬧、有猜燈謎的、跳百索的熱鬧非凡。

    夜分前,我們行至正陽門附近。沉香興奮的低聲說:「福晉,前面那些人在摸門釘了,我們也趕緊過去吧!」胤禎挑起嘴角一臉壞笑的催促著我:「快過去摸摸,趕緊幫我懷個小阿哥。」我漲紅臉睨他一眼撇開頭。他靠近我耳邊輕笑說:「怎麼不去,還是你覺得我比較靠譜。」本來羞得躊躇猶疑的我,聽了這話倒是惱羞成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瞪著胤禎說了句:「我有什麼不敢,摸就摸!」說完拉著沉香就往人群裡擠去。其實話才出口就後悔了,卻只能硬著頭皮,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穿越重重人群,總算摸到了門釘。

    胤禎在不遠的地方一臉捉狹的等著我,我的嘴角抽了抽,看來我著了他的道,只能怪自己沉不住氣。我經過一輪思索後氣悶的走近他,他笑得開懷的湊近我說:「看你衝得挺快的,這麼著急給我生個阿哥。」我瞪了他一眼低下頭不再看他,臉頰耳根熱燙著。一路的安靜,在斗篷的遮蓋下,他溫熱厚實的手緊握著我沒有放開,灼灼的目光沒離開過我。

    馬車停在較為靜僻的地方,我一抬頭看見他兀自笑得開懷的臉,臉上燙紅嗔怒的說:「笑什麼。」胤禎還是笑,身子靠近我,音量只稍稍壓了一些:「我在想,你那麼賣力的去摸門釘,我也自當盡心盡力的實現你的心願。」我一聽腦子轟轟作響,半會才回過神怒嗔道:「沉香她們都在你」說完再也說不下去。胤禎一轉頭看著沉香跟鐸海:「你們聽到爺我說什麼了嗎?」沉香跟鐸海異口同聲的回答:「奴才(奴婢)什麼都沒聽見」胤禎得意的一笑,拉了旁邊怒視沉香跟海鐸的我:「你看,他們什麼都沒聽到。」話落後卻突然臉上斂了笑容,像是在琢磨什麼,我見他臉色似乎不對,盯著他的臉的輕聲問了句:「怎麼了?」胤禎聞言抬頭,兩眼發光的緊盯著我,沉吟著開了口,字字清晰:「走吧!回府。打鐵要趁熱。」我還來不及瞪一眼在胤禎身後已經忍著笑到渾身發顫的沉香,就被胤禎一把拉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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