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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起身胤禎早已不在房內,只有零亂的被褥依稀殘留昨夜纏綿的痕跡。我喚了沉香進來,輕聲吩咐她為我準備洗浴。梳好髮髻,披上斗篷,滿腹愁思的帶上沉香前往八爺府。

 

    站在八爺府邸前,門房已經迎了出來,我仿若未聞的停在階前,出神的看著這座從極盛而漸衰的府邸,彷佛已預見它最終的敗落,我喉頭發緊,在沉香擔憂的低聲呼喚中方轉回神,深吸一口氣按下波動的心緒,抬步入內。

  

  我直往姐姐的屋子走去,入門只見姐姐跪在佛堂前正誦著經,一旁的巧慧滿面愁容,見到我趕緊迎過來說:「二小姐,您趕緊勸勸夫人,已經好幾日了,這樣下去夫人身子也會撐不住的。」我點點頭快步走近蹲在姐姐身旁,扶著姐姐的手臂說:「姐姐,是我-若曦,我來了!」一邊輕輕的將她扶起,巧慧也趕緊過來幫扶一把。姐姐腳步虛浮、臉色蒼白,眼下泛著黑青,看著她的樣子我沒忍住的落下了淚:「姊姊」。姊姊這才征征看向我的臉,緩緩掏出手絹幫我擦拭眼淚,我知道姐姐中心所愛雖非八爺,但這十幾年相處的情份卻還是生了根,讓她無法置身事外。

    姐姐定定看著我問了句:「去看過八爺了嗎?」我抹著淚搖了搖頭,她歎了一口氣:「走吧!一道過去看看」說罷隨即拉起我的手往院外走去。一路上我們相對無語,靜靜的走到八爺的房外,請人通報後才進了內裡。躺在床上的八爺形容枯槁緊閉著雙目,那謫仙如玉的人似是褪盡光芒,抽盡了氣力,悄無聲息的沉溺在床榻;我眼眶酸得厲害,他溫文的笑容閃現在我腦海,與眼前之人竟是無法迭影。坐于一旁的八福晉雙眼紅腫,身上的旗袍顯得寬大突兀,她眼睛緊盯著八爺,像是怕一眨眼之間眼前的人就會消逝。我跟姐姐的請安的聲音,換得她回眸一瞥,見了來人她啞著聲音開口:「妳們來了,坐吧。」旁人把一張椅子放在八福晉旁,姐姐坐了下去,我立在姐姐身旁,被一屋子的沉重壓得有點透不過氣,良才我才沉澱思緒,訥訥的開口:「福晉,八爺吉人天相,會好起來的。妳且放寬心,保重自己的身子。」八福晉臉上一閃而逝的動容,一邊探身握住八爺的手,淡淡開口:「承妳吉言,我也相信爺定會好起來的。」姐姐不發一語,滿臉憂色的看著八爺。不知道這種沉默過了多久,八福晉轉頭看向姐姐,似掙扎猶疑的開了口,冷淡的聲音有遮掩不了的愁苦:「你每日念經祈福,也注意身體吧!你若病倒了,誰來幫著照顧爺。我先回房裡去洗漱,爺先交給你了。」姐姐點點頭應好。八福晉起身後對我說:「若曦,你等會也早點回去吧!」我起身向她行禮,她再看了眼八爺轉身離開了屋裡。八福晉離開後,姐姐看向我說:「若曦,你就早點回去吧!我聽說你前幾日染了風寒,快回去歇著。」我看著姐姐一會點了點頭:「姐姐,妳自己也要保重身子。」姐姐輕輕點了頭,看向巧慧說:「送若曦出去吧!」我又深深看了八爺一眼,緩緩轉身離去。

 

    

    回府後我沒直接回房,徑往那片杏花樹走去,坐在旁邊發著呆。今年是五十五年,這周遭我在乎的人還剩下多少安生日子,當結局一一到來的時候,又是怎樣的光景。我似見到那腥風血雨的未來,不覺心生膽寒,心又突突直跳。我緊了緊身上的斗篷,卻驅趕不走遍體而生的寒意,整個人打了個哆嗦我趕緊出聲喚了沉香扶我回房,沉香見我臉色不對趕緊扶了過來,我起身晃了一下,腳步不穩的往回去的路上走著,身子的重量倚在沉香身上。沉香眉頭緊蹙的說:「福晉,你堅持一下就快到我們院子了」我輕輕的點了點頭,一陣目眩後眼前一黑往沉香身上倒了下去。

 

    渾身的熱燙讓我難受,我聽到有人不斷喚我的名字卻睜不開眼睛,聲音又漸漸的遠離,我又陷入沉睡之中。

 

    我緩緩張開眼睛,喉嚨幹得難受,使勁的喚了聲:「沉香...」一陣動靜頗大的腳步聲,沉香沖過來,臉色蒼白的道:「福晉,你終於醒了」她出聲吩咐了外頭的人:「快去告訴爺,說福晉已經醒了。」沉香把我扶起,端了杯水喂著我喝邊說著:「福晉,你都昏睡了一日了,爺回府後就一直守著你,剛才嫡福晉過來勸了好久,爺才回去休息洗漱。」我靜靜聽著輕聲問了句:「我怎麼了?」沉香帶著一絲哽咽:「昨天我們在回來的路上您暈了過去,我找了人來把您送回房後,才發現您發著高熱。嫡福晉差人去宮裡請了太醫,十四爺回府後聽到消息趕了過來,之後就一直守著。太醫說您之前的風寒未愈,又加上憂思驚懼過度,才會突然病倒」沉香一口氣說完,此時門口響起了腳步聲,胤禎大步向我走來,臉上難掩疲憊眉頭緊蹙,緊握我的手急切的說:「若曦妳終於醒了!」說完又馬上轉頭向沉香說:「差人再去請太醫來一趟。」他輕撫我的臉問:「有哪裡不舒服嗎?」我微扯嘴角:「還好,肚子倒是有點餓。」他聽了趕緊吩咐沉香去幫我準備吃食。他摟住我的肩臉上盡是懊惱說:「太醫說你風寒未癒加之憂思驚懼可是八哥跟妳姐姐這事又不好瞞著你」我握緊他的手說:「我的身體自己清楚,不礙事的。只是見了姐姐跟八爺也難免傷感,才會多想了些。」他聽完深歎口氣,一言不發的摟緊了我

 

 

 

    病去如抽絲,這一病就休養了近半個月,沉香每日每日的給我端補品,說是胤禎囑咐的,一碗都沒有落下。這才剛喝完了苦藥,想要出去走走,沉香又開始在耳邊念叨:「福晉,我們還是養全了再出去吧!免得吹了冷風可不好了!」我沒好氣的用手指堵住耳朵,訕訕的說:「沉香,你再念下去我耳朵都要長繭了。一直在屋裡我會悶到生病的。」沉香一臉委屈的閉上嘴巴不再說話,我看她的樣子笑了一下:「十四爺回府了沒?」她嘟著嘴搖著頭:「沉香不知道。」我開口道:「那陪我去十四爺的書房走一趟總可以吧!」沉香這才綻開笑容應了好。

 

    我走到胤禎的書房,發現他人不在裡頭,略帶失望正欲轉身離開,鐸海走到我面前行禮說:「福晉,十四爺回府了。正在前廳跟嫡福晉說話,您就到裡頭等爺吧!」我想了一想點點頭,進房後在臥榻坐了下來。喝完了一杯水,我起身往書架走去,看了一圈不禁笑了出來,兵書還真不少呢!我隨手在書架上抽了一本,坐回臥榻隨意的翻著。門口響起了腳步聲,我抬頭望往門口正要開口,笑容僵在臉上,進來的人是舒舒覺羅氏。她看到我也征愣了一下,未停下腳步的跨進書房,一臉鄙夷的開口:「我當是誰呢!你還真是每時每刻都掐緊了爺的時間。」我看了她一眼並不回話繼續低頭看我的書,她撇撇嘴信步踱到了胤禎的書桌前坐下。我心下一沉,看來傳聞胤禎寵她並非只是空穴來風,她竟敢這樣直接坐到他的位子上

    我心中暗潮洶湧,臉上卻仍是一派平靜的翻著書。舒舒覺羅氏坐在位子上,開始隨手翻看胤禎桌上的東西,我尚且不敢如此,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是多親密。我的心一抽一抽的緊揪著,忍不住用眼角餘光看著舒舒覺羅氏翻著書桌下的暗格,不久她拿出了一個長匣子好奇的翻看。我已再難掩心中翻攪的情緒,隨即起身放好了書,雙眼直視著門口快步邁出書房,卻在門外跟來人撞了滿懷。胤禎一把抓住我,柔聲說:「若曦怎麼走這麼快,有碰到哪裡嗎?」一邊拉著我左右看。此時房內匡啷一聲,我跟胤禎同時轉頭望去,舒舒覺羅氏倏的從椅子上站起,正慌張蹲在地上撿拾掉落的那個長匣子。匣子已經散開,她手忙腳亂的把一支簪子放回匣子再放到桌上,渾身顫抖的立在一旁。胤禎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眼睛似要冒出了火,厲聲喝道:「誰給你那個膽子來我這理翻箱倒櫃的!」舒舒覺羅氏霎白了臉,腿一軟跪了下去,眼淚就直直掉了下來。我撇開頭不看胤禎低聲的說:「我先回房去好了。」胤禎看了我的臉一會,扣住我的手說:「在這裡等我一下,不要離開。」我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掙開胤禎的手退到門外邊。胤禎收回停在我身上的目光,帶著滿身的怒氣而入,拿起桌上的簪子細看了好一點才放回匣子蓋好,冷峻卻掩不住的憤怒對舒舒覺羅氏說:「從今往後,不准妳踏進這個門一步。再犯我不會輕饒,出去!」舒舒覺羅氏扶著桌邊顫著起身,淚眼迷蒙的看向胤禎開口:「」胤禎瞪向她似怒氣又起,她趕緊噤聲,緊咬著唇行了禮後快步走出,邁出房門口時怨毒的瞪視我一眼,腳步倉皇的離去。

 

    胤禎從書房走出來,牽著我的手進入房裡,我想要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我輕蹙著眉頭,吩咐沉香去取泡茶的東西支開了她。胤禎坐在我旁邊眉頭依舊緊蹙,怒氣依舊未消,邊搖頭嘴裡叨念著:「誰給她那麼大的膽子」我滿臉不以為然的睨著他說:「自然是你給的,不然這府裡還能有誰給她這個膽子。」他急忙否認:「怎會是我給的!」我輕哼了一聲:「我打從入府那時就知道了,人人都說十四爺最寵愛舒舒覺羅芳月,這會你還想否認什麼。」說完我不再看他,兀自低頭轉著鐲子。他一臉莫名的歎了一口氣:「我只是懶得理這麼多,總歸府裡有如玉管著。不是太出格的事我也就由著她去,怎就變成寵著她了。」我不置可否的瞄了他一眼說:「那你說她怎麼敢這樣翻你東西,這府裡除了她誰還敢這樣」他苦笑了一下:「她以前來我這,也只敢乖乖坐在旁邊等我,哪次敢坐我的椅子還亂翻東西」說完似還不解氣的用手搥了一下桌子。我聽完心裡琢磨了一下胤禎的話,有了些理解,但剛被舒舒覺羅氏撩起的情緒還彆扭著,我撇嘴說:「我也會時刻記住的,我剛也去你書架上自己翻了書來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下次不敢亂翻了!」他聽罷一愣,笑得沒心沒肺的摟住我的肩:「若曦,如果剛剛是你坐在那裡翻東西,我肯定不會生氣的,還會高興,因為這樣才顯得我們不生份。」我朝他睨一眼,低頭抿嘴一笑不再接話。

 

    沉香叩了叩門,我讓她東西放到桌上,開始泡起了茶,一邊開口問:「那是什麼簪子,能讓你氣成這樣。」他看我一眼別開眼眸沒話,我看了他的樣子訕訕說了句:「當我沒問。」他回看我半响,起身去拿了那個匣子回來坐下,打開推到我面前:「你看看。」我看他一眼,並未伸手去拿,只用眼睛打量著那簪子。這只金簪子並不是新的,也不是非常特別的樣式,我看不出所以然,收回了眼光搖搖頭:「我看不出什麼門道來,是有什麼特殊意義的簪子嗎?」他緊盯著我的臉說:「認不出來嗎?」我輕蹙的眉頭這才伸手拿起來檢視一番:「似乎有點眼熟。」他輕歎的開口:「自己的簪子都認不出來!」我征愣一下,他接著說:「是那年你跟敏敏賽馬,叫人丟掉的那一支」我定定的看著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良久才開了口:「你為什麼留著」他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只知道收起簪子那一刻我就在心中起誓,以後必盡力的待你好。」我陷入回憶之中笑了起來:「你可知那時候我找你商量該怎麼跟敏敏坦白,你卻不理我還給我擺臉色,我暗罵了你好幾次渾蛋!」他聽後靜默一會挑起嘴角一笑:「你從馬上下來,我帶著你騎馬回營,看妳在我懷裡顛得昏頭轉向的樣子,我也把自己不知道罵了多少回。」他把我一把拉到懷裡凝視著我,撫著我的臉頰開口:「你知道嗎?那時候妳在我的懷裡,我突然就想不顧一切的緊緊抱住你,護著你,只可惜我沒那個膽子。」他苦笑了一下。我緊圈著他,望向他嬌嗔道:「那現在給你多抱一會。」他緊緊擁著我,忽一把抱起我,我望向他動情的目光了然於心,緋紅了臉道:「還沒喝茶呢」他低聲說:「等會再喝。」我貼向他的胸口喃聲道:「可現在光天白日的」他低下頭吻了我額頭,低沉磁性的聲音引領著我:「若曦我現在就想要你」我閉上眼靜靜的攀附著他,依著他不再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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